——国土资源部通报牵出离奇招商引资内幕
 奇瑞重工顶风建设，法院的警车为其保驾护航，拍摄于2013年6月15日。 在吉林四平铁东开发区大道与东泰大街的路口，远远望去，矗立着一个巨幅的广告牌：“奇瑞重工，农业装备新领军者”。广告牌边，则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工业园，园区的几大主体工程厂房已竣工，不过，围墙、道路正在兴建，工地处处是忙碌的身影和穿梭的车辆。 就是这片工业园，今年年初被国土资源部挂牌督办，一时间奇瑞重工走向风口浪尖。 6月13日，国土资源部公布了“吉林省奇瑞重工吉林有限公司违法占地案”的结果，责令该公司退还违法占用的土地，并处罚款48.6万元。 但本网特派记者在吉林四平实地调查时发现，奇瑞重工工业园仍在建设，并没有像国土部通报的那样“违法占地上的建筑物已移交”。这起违法案件也牵出了奇瑞重工投资地方的冰山一角。 国土部通报 今年1月22日，国土资源部公布四起挂牌督办的典型案件，其中之一便是“吉林省奇瑞汽车股份有限公司违法占地案”，通报称， 2012年4月，奇瑞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未经批准，违法占用四平市铁东区耕地417亩，建设奇瑞汽车工业园。 随后奇瑞汽车澄清称没有在吉林投资，国土资源部批评的违法占地案公司是奇瑞重工，而奇瑞汽车和奇瑞重工同属奇瑞控股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奇瑞控股’)。 奇瑞重工是一家集海洋装备、工程机械、专用车辆、农业装备及与之配套的动力总成、核心部件的研发、制造、销售、服务于一体的大型企业，下设海外事业部，以及分布在安徽、河南、浙江、吉林、新疆等五个省份的七个生产基地。 在国土资源部6月13日正式通报前，一则媒体广泛引述的消息称，国土资源部网站4月17日发布消息称“奇瑞重工吉林有限公司违法占地案等已作出处理”，通报内容与6月17日国土资源部说法一致。但是，当时记者反复确认，这则消息并没有在国土部网站上公布，其来源一时成谜。 “2012年10月，四平市国土资源局仅对建筑物占用的部分土地作出行政处罚，责令奇瑞重工退还土地、恢复原状，没收地上建筑物，并处罚款26.05万。奇瑞重工缴纳了罚款，但未履行其他行政处罚决定。国土资源部挂牌督办后，四平市国土资源局对奇瑞重工违法圈占的121.46亩土地作出行政处罚，责令该公司退还违法占用的土地，并处罚款48.6万元。目前，违法占地上的建筑物已移交四平市国有资产管理局；奇瑞重工已缴纳全部罚款，公司法人代表邹平生已移送公安机关调查。” 4月21日，依据国土部通报，本网特派记者当时在现场看到，与通报的说法不一，奇瑞重工项目仍在建设，且主体工程已竣工，其中一间厂房还摆满了奇瑞重工的农机，保安及工人均表示这就是奇瑞重工工业园。 6月13日，国土资源部才在其官方网站正式公布“吉林省奇瑞重工吉林有限公司违法占地案”的结果后，6月14日，四平当地人士到现场拍摄的视频资料显示，奇瑞重工工业园仍在建设，与此前记者所看到的景象略有不同的是，工业园大部分都已经全部竣工，目前正在装修外墙。 与国土资源部正式通报“违法占地上的建筑物已移交四平市国有资产管理局”不符。 明星项目遭督办 此前媒体报道引述四平市国土局知情人士消息称，实际上“奇瑞工业园”只是个动工仪式，之后并未正式开工。该知情人士表示，尽管奇瑞重工在去年3月申请立项、环评等程序的同时，曾到土地部门办预审手续，但迟迟未拿到批地手续。 上述知情人士称，违规占地的处理程序，一般都是先停工，然后接受处罚，等到批文下来后再继续施工，“目前该奇瑞项目的农地转用审批手续已经获批，但接下来依然涉及土地出让手续，目前省里的意见是暂时不许动，先停着。让不让招拍挂，怎么招拍挂都没有给意见。” 根据国土部通报，这起土地违法案中，除了奇瑞工业园移交四平国有资产管理局，四平市多名官员也受到处分，其中公司法人代表邹平生还移送公安机关调查。 事实上，奇瑞重工之所以落户四平，与该公司董事长邹平生关联颇深。 作为七大生产基地之一的“四平奇瑞工业园”，开工时间为2012年4月，当地政府将奇瑞重工作为“明星企业”引进。 公开报道显示，2012年4月18日上午，中国·四平奇瑞工业园开工仪式在铁东区举行，时任吉林省委副书记、省政协主席巴音朝鲁，时任吉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任聂文权，奇瑞重工总经理王金富，台湾帆宣集团董事长高新明等出席开工仪式。 四平市长石国祥在当时的致辞中说，奇瑞重工挥师北上，落户四平，建立四平奇瑞工业园区，“这标志着我市重工和装备制造业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王金富在致辞中说，奇瑞重工与九洲集团通过强强联合，组建了中国·四平奇瑞工业园，项目一期投资10亿元，竣工投产后三年内，将实现产销收入20亿元。并在较短时间内将这一工业园建设成为农业装备产品制造中心、物流中心、营销中心、服务中心及玉米生产全程机械化示范基地。 从一开始，双方对工业园的理解有所不同，当地省市领导认为定位为招商引资项目，而王金富则称这是与本地企业的合资项目。 本网特派记者在四平工商局查询了解到，九洲能源集团成立时间为2011年3月24日，注册资金为5000万人民币，行业门类为制造业，类别为燃气、太阳能及类似能源等。 九洲集团的法人代表为邹平生，四平共青网2010年发布的一份简介显示，时年35岁的邹平生“头衔”极多，不仅是四平市九洲热力设备制造有限公司董事长，四平市盛景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2008年，邹平生被市政府还被任命为第一医院院长。 据知情人介绍：邹平生打着招商引资的名义引进奇瑞重工，实际上是和市里有关领导私下合作，把这个项目作为自己的“自留地”，说穿了就是假招商。但盖房需要资金，而奇瑞重工还是邹平生都是一个空壳，所需资金相差甚远。为此，邹平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了他和市里领导日后的巨大利益，将国有四平市第一人民医院资产抵押给中国银行四平支行，开始遭到中国银行四平支行的拒绝，理由是法律有规定，医院不能抵押，但最终由市里主要领导出面协调，向中国银行四平支行贷款2亿多元用于奇瑞重工厂房建设。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银行方面一再安排保密，否则一旦走漏消息，后果严重。 随着国土资源部的一纸通报，这块土地背后的争议也浮出水面。 土地最初批给亨泰机械 本网此前曾经报道过，在奇瑞重工到四平之前，这片土地就有所归属，铁东区政府原本将土地批给四平市亨泰机械制造有限公司。 根据《铁东区人民政府专题会议纪要》，亨泰机械公司于2010年5月24日、2011年7月7日经铁东区政府批准，与四平铁东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签订了《项目投资合同书》在铁东经济开发区取得工业用地30万平方米，已将该用地的农民补偿款1196万元及规划设计费缴纳完毕，公司出具的发票也证实了这点。 亨泰机械董事长蔡晓霞告诉记者，公司响应铁东区政府建汽车产业园的号召，积极与外商洽谈合作特种专用车项目，从项目考察、签订协议、购置土地到市政府支持收购四平雄风专用汽车有限公司，期间历时已两年。 蔡晓霞提供给记者达100多页的资料显示，该公司在此项目上几经波折，从最初的土地补偿到平整土地，再到地块变更、项目转型等。最终2012年2月11日，公司与韩国A-ONE TECH（万迪科）株式会社签订合作协议，共同开发云梯消防车及水泥泵车，并签订协议等待报批。 蔡晓霞说：“韩方当时看到这30万平方米土地，加上中国市场庞大的市场，他们认为把技术投到这会有前途，当即与我们签署合同，如果发展好后期会投入资金。当地市区政府领导都在，项目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 铁东区政府的多份文件显示，四平市曾派出多位市政府领导到韩国考察，而韩国万迪科株式会社社长朴基贤等人到四平考察时，四平市派出了副市长进行接待室。当地也将此项目作为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四平市发改委的批得文件显示，项目总投资达4亿元，项目全部建成后年均营业收入达21亿，利税1700多万。 就在项目稳步推进过程中，这块土地突然易主。2012年4月7日，蔡晓霞得知“奇瑞重工”要在自己的地块建设项目，而现场也证实了这点，这块土地已归他人。 “甚感震惊”的她找到铁东区政府讨说法，而时任铁东区委书记的王宇称是要暂借这块土地是要搞“4.18”开工奠基，“时间紧迫，省市领导都请来了，希望配合。” 为此，蔡晓霞与铁东区人民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记者看到，这份协议书上写着30万平米土地以高压线为界，南侧20平方米归奇瑞建设项目，北侧9.58平方米则归亨泰建设专用车，并规定项目于6月1日完成立项等相关手续，同时铁东政府可以在异地预留20万平米土地用于二期建设。文件特别提到“区政府4.18在地块举行奇瑞工业园奠基仪式，奇瑞车辆3日内退出。” 地方政府招商厚此薄彼 让蔡晓霞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政府的协议岂能当儿戏？” 铁东区人民政府与她签订的协议更像是缓兵之计，记者获得了一份四平市规划设计院3月28日出具的《铁东区经济开发区奇瑞工业园》，30万平米的土地已规划好了奇瑞重工的农机具装配车间、机械库、厂房，而3月29日，四平住建局就将此规划报给了市政府。 “我们也是招商引资项目，政府不应该这样厚此薄彼。”蔡晓霞说，公司用地被奇瑞占夺走后，政府只是支付了当时1200万的补偿款，而没有任何形式的补偿，“我们公司三年来支付这1200万资金的利息，而且项目已完成详细规划、以环评、安评的可研报告，这期间企业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花费的现金及将来的赔偿金都是个天文数字。” 更让蔡感到忧心的是，因为违约她正面临着韩国公司的起诉。 王金富也成了四平市委市政府的座上宾，2012年5月，四平市领导还亲赴奇瑞总部拜访了他，一同拜访的还有奇瑞汽车董事长、总经理尹同跃。四平领导夸赞“奇瑞顺势而为，迎势而上，进军农机装备制造业，并把四平作为奇瑞东北区域的生产基地，让我们很受鼓舞。” 2013年1月15日，四平市委市政府领导会见了王金富一行。 一周之后，国土资源部公布了四起挂牌督办的典型案件，奇瑞重工位列其中，这在四平政界引起轩然大波，“明星项目”居然遭到督办，督办的原因是手续不全、未批先建。 去年，吉林日报也报道称，吉林九洲集团与奇瑞重工股份有限公司仅用40天就合资成立了奇瑞重工农业装备（吉林）有限公司，铁东区在土地、拆迁、政策等方面给予企业保姆式的服务。 10亿投资未兑现 当地官员对奇瑞重工的重视可见一斑。 2012年5月17日，铁东区政府网站刊登了《区委书记王宇在4.18总结，7.18工作安排和发展“三经”工作布置会上的讲话》，其中这样写到：“栗振国老市长在省十次党代会小组讨论时，专门提到了奇瑞项目，老市长讲，能引进这样好的项目，对振兴四平工业充满了信心。奇瑞带来了600人的营销团队，组织了东北地区的用户发布会，收到预付款达8000万元，5个亿的注册资金直接打到四平账户上。奇瑞连续十多天一直在招工，该项目可解决1500人就业，可实现销售收入15亿元，税收今年就可以入账。” 但多名四平市政府官员向记者证实，奇瑞重工不仅承诺的10亿元投资没有兑现，就连5亿注册资金也没有到位，投资成了空头支票。 四平市一名熟知此事的官员表示：至于奇瑞重工总经理王金富所说的将要在四平投资10亿元了，已“投资入账”的8000万元预付款、5亿元注册资金，并不存在。”。 另外，记者在四平市工商局查询的资料显示，奇瑞重工吉林有限公司的注册资金是1亿，法人代表为邹平生，注册时间为2012年5月17日。 蔡晓霞说，她早期支付给农民的近1200万的农民赔偿款最后不是由奇瑞返还的的，而是四平政府的贷款，“如果奇瑞重工真的是个大企业的话，他难道这些钱都不付给我们吗？” 当地的一位不愿披露姓名的官员气愤的说：如果真的投资10亿，我们欢迎，但现在一分钱未投，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这个投资是百分百没有到的，以前电视台还天天宣传奇瑞重工工业园，现在连名字都不提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个骗局。如果是真投资，会建成那个样子吗？ 在四平，有官员谈到奇瑞重工直斥其招商引资骗局、皮包公司：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项目是政绩工程，省里领导都来剪彩了，如果揭穿造假就是政治问题，现在谁都不敢说，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 事实上，奇瑞重工对当地的投资此前也引起质疑，根据四平发改委“四平铁东区4.18开工项目一览表”显示，奇瑞重工总投资30亿，填报时间为2012年2月21日，而到了2012年3月27日，奇瑞重工总投资缩水为10亿。 4.18开工仪式上，奇瑞重工35台样机摆在现场，另有数百人的营销人员，这场虚张声势的奠基仪式被证实有多处虚假成份。 亨运通公司的四平籍雇员证实：“我们北京亨运通生产的产品被奇瑞重工买来后，被他们把原来的深蓝色重新喷漆，变成了草绿色，并喷成奇瑞重工四个字，经过改头换面转眼就成了奇瑞重工的产品，就是那35台样机。”四平农机界人士也证实，当时到现场一看就知是亨运通的产品。 而600名营销人员并非是奇瑞重工人员，而是四平市的农机销售人员，四平辽河农垦管理区孤家子镇农机经销商甄洪山说，他就是奇瑞重工请他去的。作为演员的他浑然不觉，他显然被奇瑞重工的阵势吓到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有些无奈地说“要成为奇瑞的经销商门槛太高了。 对此，奇瑞重工一名内部员工向记者透露，奇瑞重工的操作模式是先宣称到地方投资多少亿，实际上为了骗取地方政府的土地和各种优惠政策，兑现的没有多少，他往往是弄来别人家的工厂，而奇瑞重工只是出名字管理，关键在于生产农机是有很大补贴的，企业与官员也有利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