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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两家工厂的故事

作者: 来源: 日期:2012-10-31 10:18:13 人气: 标签:
中国有时让人震惊。原因之一就是像蒲强明(音)这样的人。他和妻子在上海市区外的一个工业园区生产汽车排气装置。他们每人每小时约赚1.56美元,骑自行车上下班,住在租来的一居室里。但是蒲很乐观,他说:“我儿子正在接受比我更好的教育。我相信他的生活会比我强。”
对美国等高收入国家的许多居民来说,蒲正是中国无比竞争力的范例——薪水仅及美国人一成的勤劳工作者。谁能与之竞争?毫无疑问,由于数千万像蒲这样的工人,中国已成为令人震惊的经济竞争者。
为了感受中国的崛起过程,我采访了为同一家公司生产同一种产品的两家工厂:一家在中国,一家在美国。采访后的结论是:中国的进步令人难忘,而且还将持续下去。
但话说回来,美国的工厂也有自己的优势:10年来,美国制造商的生产率以每年至少4%的速度提高。尽管上海的工资水平也在上升,但是劳动力仍然相当廉价。不过,这种优势只能带来一方面的好处。
为什么呢?下面来比一比吧:在上海的那家工厂,劳动力成本仅占生产成本的1%;而在密歇根的工厂这个数字为12%;然而从整体的利润来看,胜出的却是密歇根分厂;因为密歇根分厂的运营毛利率比上海的分厂高出1/3。所以,目前流传的“美国制造业面临灭顶之灾”的说法纯属夸大其辞。
那么,密歇根分厂的运营毛利率为何会比上海的分厂高出1/3呢?请看下面这两家分厂的运营故事。

上海分厂的运营现状
总部位于伊利诺伊州的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天纳克公司(2005年总收入为44亿美元),于1998年在上海建厂。当时天纳克仍是某家大企业的一部分;次年脱离出来自立门户。进入中国是为了争夺迅速增长的市场,也是为了满足通用汽车等客户的要求——他们希望自己把生产线延伸到哪里,供应商就能在哪里为他们提供服务。据预测,2006年中国的汽车销量将达到350万辆,而2001年这个数字还不到100万。在上海的工厂是天纳克与上海汽车工业总公司的一家子公司合资建立的,天纳克拥有55%的股份。这家工厂向通用汽车、大众和标致以及当地制造商奇瑞供应排气装置。
这家工厂没有实现自动化而且略显破旧,看起来就像一个附带仓库的大棚。冬天,只有单间的办公室里有暖气;夏天,轮流断电是家常便饭。厂里雇用的275名员工两班倒,每个班8小时;每年生产大约40万套排气系统。机械设备很少。尽管工资每年仅仅提高10%,劳动力成本仍然不高。蓝领工人每月工作160小时,工资为210至250美元。工程师等白领工人起薪也只有每月625美元。天纳克公司说,利润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上居“中等”水平。
上海天纳克使用技术含量低的工艺来生产技术含量中等的产品。焊接机器帮助工人将排气管与催化式净化器和消音器焊接起来,但它们是简单的旋转式机器,不是较先进的五轴联动数控设备。除了几台叉式升降机之外看不到多少机械设备。没有自动化的材料输送装置减轻工人的压力,没有自动机械完成重复性的工作。看到有人拖出一把大锤,开始敲击管子,让它嵌入消音器中,你也不必感到惊讶。这里感觉就像还在工业化边缘的边远村落。
上海天纳克还有肉眼所看不到的另一面。由于缺乏先进技术和机械设备,工厂的生产依赖多家供应商,其中大多数是当地的,但质量参差不齐。天纳克与中国一家公司签订了一种金属铸件的供货合同,但供应商连试了三次都未能满足对铸件平直度和表面抛光的要求。天纳克公司负责全球供应事务的保罗·舒尔茨说:“他们不懂具体规格的重要性。”而且,供应商向竞争对手出售完全相同的零部件的事也并非闻所未闻。

密歇根分厂的运营现状
在距上海7000多英里的密歇根州利奇菲尔德市,天纳克公司的分厂有324名雇员从事着3班倒的工作。与上海不同,密歇根的这家分厂在冬天有全套的暖气设备。而与蒲处境相当的或许是像46岁的戴夫·霍顿这样的人。他瘦高个,看起来很健康。霍顿夫妇的工作也是生产排气系统。但他们各开一辆汽车上下班,有自己的房子,他们两人每小时约挣30美元(此外还有一些福利),足以在密歇根州中南部这个以务农为主的社区过舒适的生活。霍顿夫妇也有自已抚养的孩子,这孩子最近刚从夏威夷度假归来。不过,霍顿承认对全球竞争的影响感到担心。他说:“这让我紧张。不过我们认为,我们的管理层正竭尽所能,让我们保持着先进的竞争力。”
密歇根的利奇菲尔德分厂中,全厂的工作是有条不紊的。工人们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这部分是因为经济局势不容乐观,另一部分是因为工人相对熟练。上海天纳克的工人很少有40岁以上的,而在利奇菲尔德,工人平均年龄为40岁。工龄平均为10年,人员极少出现变动。工人的丰富经验在生产率上体现了出来。利奇菲尔德的员工比上海多约20%,但去年他们为通用汽车和戴姆勒-克莱斯勒生产的消音器系统是上海天纳克的3倍还多,毛收入达1.71亿美元。天纳克公司的经理人员称这家工厂为“印钞机”。
利奇菲尔德天纳克的工人收入约是中国同行的10倍,他们看起来完全属于中产阶级。利奇菲尔德的维修技师托尼娅·威尔逊是11年前开始在这里上班的,当时她这个职位的平均工资是每小时8.5美元;现在则是14.10美元。但是,托尼娅对未来感到担心。她说:“我没有安全感。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学习成绩全优的学生。我希望她们能上大学,找到比我更好的工作。”
从其他工人身上却似乎看不到托尼娅的这种不安。无论哪天,都有10%的人缺勤(在中国这个比例还不到1%)。由于工资高而出勤状况糟糕,天纳克想减少其生产消音器的人手。舒尔茨说:“目标是尽可能地实现自动化。我们想要一个完全自动化的TV。”中国的情况恰好相反;那里的工厂尽可能地不去推行自动化,以便利用廉价的劳动力。
为了提高生产率,利奇菲尔德天纳克也试图更聪明地干活,处处可见最新的增效手段。工人对减少工作中的瓶颈极感兴趣。每天的第一件事是在二楼咖啡厅召开30分钟的生产会议,咖啡厅里有自己的电视大屏幕。来自工程技术、生产和人力资源部门的约30名代表仔细地回顾前一天的生产情况,找出在传送,材料,生产和运输过程中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会记录下来。

中国不是“锤子”
除非有那么一天,排气系统和消音器能通过心灵运输术远渡重洋,否则天纳克在利奇菲尔德和上海的两家工厂不太可能直接竞争——上海天纳克分厂的产品过于笨重,用船运往异地并不经济。不过,天纳克也并未因其在中国的经历大受鼓舞,它已经发现,廉价劳动力虽然重要,但价值有限。天纳克公司亚太区负责人蒂莫西·杰克逊说:“一家公司如果把它在制造业的影响当作钉子,把中国当作锤子,那它就麻烦了。”

天纳克的“中国情结”
目前,除了纺织品和玩具等劳动密集型行业之外,中国并不是效率很高的制造商。根据《麦肯锡季刊》最近的一篇文章指出,在美国制造的汽车和卡车上,中国生产的汽车零部件价值仅占总价值的不到1%。文章说,中国制造商缺乏大批量生产零部件所需的规模,许多制造商还缺乏满足复杂的联邦标准所需的工程技术。在技术含量很高的产品领域,中国无法竞争。
对天纳克公司来说,还有其他一些因素使中国成为有经营风险的地方。例如知识产权的保护仍有问题,但这一切未能阻止天纳克在中国扩张。迄今为止它已在中国设立了5家分厂,投资总计2100万美元;计划今后3年内再投资3000万美元。从长远来看,天纳克显然认为中国是能创造增长的市场;而且,该公司的最高管理人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上海的天纳克分厂一定可以像美国利奇菲尔德的分厂那样带来巨额利润。
与上世纪80年代末对日本的妖魔化一样,中国被指控利用全球经济体系窃取美国的就业机会。因此我们的问题是,中国会是对他国有益的全球经济繁荣的驱动者吗?抑或美国人应该感到震惊,因为这是对他们就业机会和生活水平的一种威胁——其实这种“威胁”就是一种推动!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经济增长对社会整体有益,但个体将承受代价。就目前而言,蒲强明和戴维·霍顿可以和平共处,都对自己的生活相当满意。但他们的孩子或许会发现,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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