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华被抓时住的别墅。 任东杰 摄 一个至少背负两条人命的雇凶杀人犯，连续两届当选漯河市政协常委。他不仅是十余家企业的老板，还拥有区工商联主席、市工商联副主席、省总商会副会长等诸多头衔。 法治周末记者 任东杰 发自河南漯河 今年年初，“王华被抓了”的消息在河南省漯河市成为爆炸性新闻，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因为王华在当地可不是一般人物。 王华，又名王银华，他不仅是十余家企业的老板，还拥有召陵区工商联主席、漯河市工商联副主席、漯河市政协常委、河南省总商会副会长等诸多头衔。 王华被抓，是因为15年前的一桩金店老板宛振雨、孙玉兰夫妇被烧死一案真相的暴露——两名放火凶手今年1月4日被警方抓获，供述他们是受王华指使。 受害人的家人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因为王华借钱赖账被多次索要不还，双方发生过节，王华便怀恨在心，雇凶放火杀人。案发当初公安消防部门就认定火灾原因可能属于纵火并建议立案侦查，并且受害人家人15年来一直不断举报王华就是凶手，但当地公安机关一直没有立案。直到今年年初，被雇凶手反目，供出王华是幕后真凶，王华才被抓捕归案。 记者4月22日从漯河市检察院宣传处得到证实，该院2月5日以涉嫌放火罪将王华批准逮捕，案件目前仍在公安侦查阶段，尚未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知情人告诉记者，王华手下的马仔已有十几人被抓。 债主夫妇被烧死 上世纪九十年代，宛振雨已经是漯河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夫妻俩在闹市区开着一家金店，专卖金银首饰、手表和高档服装，两人白天守在店里，晚上也住在店里。谁能想到，1998年10月18日凌晨的一场大火竟要了两人的命。 记者在漯河采访期间设法联系上了宛振雨的弟弟宛振水和女婿马明。15年来，一家人始终处于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凶手被抓了，大家也没有丝毫的高兴。家里人在王华被抓后不断接到恐吓电话。面对记者的采访，二人都不愿多谈。 据介绍，事发那天凌晨5点左右，宛振水接到电话说金店起火了，他立即赶了过去，看到哥嫂两人躺在卫生间里已经死了，看情形可能是窒息或者中毒死亡。 他说火被扑灭以后，汇源公安分局一位警官和救火队的一个人对他说，是自然起火，估计是电源插座引发的。 “不对，门口都烧成什么样了，那里根本没有电源。”宛振水提出异议。死者女婿马明对记者说，家里人上午9点把岳父岳母的遗体抬到清真寺后回到金店，还能闻到有刺鼻的汽油味。“金店刚装修完不到一年，电线、插座等材料都是我亲自买的，是最好的，不可能是电源插座引起的火灾。家里人一商量，都不同意公安局的结论。” 第二天，在市领导的要求下，警方又派人到现场重新勘查。 “直到11月20日，我们家里出钱，领着办案人员到沈阳，做了火灾鉴定，最后才有了外来火源引起火灾的结论。”马明拿出一张《火灾认定书》给记者看。记者注意到，这份《火灾认定书》还注明有“抄送：汇源区人民检察院、汇源区人民法院”。 是谁跟宛振雨夫妇有这么大的仇恨，非要放火杀人不可？ “我们当时就怀疑是王华干的，并向警方反映了情况，但警方就是不对王华立案调查。”马明对记者说，岳父岳母人都很好，除了王华外，没跟什么人有过节。 马明介绍说，王华在1994年时曾经向岳父岳母家借了几十万元钱过期不还，岳父岳母多次找他还钱，他不但赖账，还恶语相加，有一次甚至出手打人。马明知道后，就拿刀把王华的胳膊给砍伤了，后以赔钱了事。但这事让当时已是漯河黑社会老大的王华很没面子，他便自此怀恨在心。 凶手反目供出雇凶者 “我们现在觉得，当时纵火案的办案人员办案都是不认真的。只调查我哥哥都和谁接触过，而对王华就是不调查。”宛振水向记者介绍说，王华归案后，当时的办案人员都赶到他家里道歉。 去年9月，宛振水听一个朋友跟他讲，“孙培超、苗会菊两口子”生气，苗会菊放出话说，要把老街宛振雨的事透露出来。 宛振水于是托人找苗会菊。到了10月份，宛振水恰巧接到了一封留有电话和假名字的信，内容大概是——振雨哥和嫂子祭日快到了，我想到坟前去祭奠，一个漯河都知道谁害的大哥大嫂，你家里人都不想弄清楚吗？ 写信人正是苗会菊。 经过多次接触，苗会菊向宛振水告发了当年放火烧店杀人的实情。 当年放火作案的人有三个，苗会菊和其丈夫孙培超，还有孙培超的弟弟孙培国。王华花30万元雇了孙培国。孙培国去雇其他人时，其他人一听是宛家都不愿意干，于是就雇了他的哥嫂。孙培国以贩毒为生，哥嫂都吸毒。 作案当天晚上，孙培超骑着自行车去了现场，带了一桶汽油，孙培国住在隔壁的宾馆望风。凌晨4点多的时候，孙培超和苗会菊开始动手，他们做了一个漏斗，让油流到一个烟头前面的时候自己燃烧，这样就留有一个逃跑的时间。 苗会菊曾经因为丈夫贩毒、自己去顶罪被判刑5年，因有孕在身没被收监。后来婆家的人认为她在外边捣乱，便向狱方说她身体好了，她便被收监关押。出狱后，她发现丈夫和她离婚后在外边又找了一个女人，家里的房子被租出去了，孩子也被别人养着，她十分绝望。 既然自己也参与作案了，那么，苗会菊为什么还要告发呢？ 宛振水告诉记者，后来公安机关侦查发现，原来是孙培国想要把他哥哥孙培超杀掉，因为孙培超不但让前妻知道了放火杀人的事，还让现在的妻子也知道了。惊恐的孙培超只得躲到外地，于是孙培国对孙培超说，他要先把苗会菊杀掉。这样，得知了消息的苗会菊便想到了向宛家告发。 今年1月4日，孙培超、孙培国被警方抓获，两人供述烧死宛振雨夫妇是受王华指使。 王华住在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里面。第二天一早去抓他的时候，他躲在屋里不出来，他的家里全是防弹玻璃，民警进不去，又调动武警、防暴队，拿大锤砸碎玻璃，僵持了半个小时，他才出来。 王华被抓的第二天，就招认了宛振雨夫妇烧死案系其雇人所为。 据河南当地媒体报道，此前省公安厅曾多次接到举报，考虑到王华在漯河当地盘踞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此案由公安厅“打黑办”直接参与侦办。 漯河市公安局宣传科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王华案是公安厅而不是漯河市公安局负责侦办的，记者采访需要联系公安厅。 宛振雨夫妇被害后的一两个月，王华手下一个在赌场看场子的外号叫“小黑孩”的马仔告诉宛振水说，老大(注：宛振雨在家排行老大)那事就是王华干的，杨××包庇他。可没过几天，小黑孩就失踪了，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因为王华被抓，目前警方已对此展开调查。 雇凶者成了政协常委 王华被抓后，有关他的恶行也在网上不断爆出。 在漯河采访期间，很多人对记者说，在当地，王华还有一个人所共知的身份——江湖老大。 据知情人介绍，1957年3月出生的王华，是土生土长的漯河人，小学文化。1993年他开始网罗一群坐牢时结识的“狱友”和社会闲散人员，结成以他为首的涉黑组织。而1998年宛振雨夫妇被烧致死，让王华更出了名，社会上传言王华是一个厉害角色，惹不起，从而真正树立了王华在当地的江湖老大地位。此后，王华的名号也几乎成了漯河社会上的“通行证”，办事时只要提“我是王华的人”，对方都要忌惮三分。 据漯河当地官方网站报道，王华先后成立了漯河腾达汽车出租公司、漯河华中对外贸易有限公司、漯河银都大酒店等十余家企业，形成了多元化投资领域为主营业务的民营企业集团。“二十多年来，他致力于社会公益事业，在救助社会弱势群体、捐资助学、安置下岗职工就业、培训专业技能人员等方面做出了积极贡献。”先后被授予“河南省关爱新农村十佳慈善人物”、“河南省百佳慈善大使”、“河南省优秀民营科技实业家”、“河南十大杰出技术创新人物”、“漯河十大杰出民营企业家”等荣誉称号。 记者通过网络检索和到有关部门采访证实，王华身兼多个社会职务，他是漯河市召陵区工商联主席、漯河市工商联副主席、河南省总商会副会长，自2002年开始还当上了漯河市政协委员，自2007年至今已是连续两届市政协常委。 王华这样一个至少背负两条人命的涉黑老大，是如何当上政协常委的呢？ 漯河市政协联络科的周科长向法治周末记者解释说，政协委员的产生跟政协无关，政协委员中是中共党员的由组织部推荐产生，非中共的由统战部推荐产生。他建议记者找市委统战部。 市委统战部干部科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政协委员和政协常委的建议名单是统战部和组织部等几个部门协商产生，最后交由市委领导定夺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在市委常委会议上讨论政协常委名单时，有人提出王华涉黑，当政协常委不合适，但一位与王华关系很近的人却力挺王华。王华便当上了政协常委。 这位知情人对记者说，其实王华背后不仅有强大的黑恶势力，还有保护伞。 在当地，人们这样议论，如果没有背负人命案，王华肯定会继续逍遥法外，不会受到追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