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时分，冬季用煤高峰期临近，但煤炭市场并没有重现往年常见的行情看涨的情景，量价齐跌的窘境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观的迹象。这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煤炭业的担忧。 那么，在陕西南部，傍依着汉江的安康，有一种储量丰富、外观像石头模样的劣质煤的产销境况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但实际情况确是，人们对这种原本并不起眼的劣质煤青睐有加，视为天赐的宝藏。 这就是石煤，一种含碳少、发热值低、低品位的多金属共生矿，由4亿至5亿年前地质时期的菌藻类等生物遗体，在浅海环境下经腐泥化作用和煤化作用转变而成。 石煤的发热量不高，一般在800大卡/千克左右，是一种低热值燃料。在一般人看来，这种可燃有机岩实在很奇怪：硬度大、含碳少。作为一个煤种，人们通常会因对它缺少认知，忽略它的价值。事实上，由于石煤是一种多金属共生矿种，在我国石煤资源中已发现的伴生元素高达40多种，其中可形成工业矿床的主要是钒，其次为钼、镍、银等。 石煤经焙烧发电，可收集飞灰提炼钒，余热亦为城市居民供暖，灰渣则可用来制作建材，可成为典型的循环经济示范项目。 在煤炭暴利渐行渐远之际，凭借丰富的资源优势，陕西正力图围绕石煤孕育出一个庞大的产业，并已制定陕西省低热值煤发电“十二五”专项规划，由陕西煤业化工集团拟投建的安康石煤型矾矿资源综合利用示范项目，如今正蓄势待发。 小矿主的石煤梦 8月24日下午，安康市育才路上，55岁的裴广润拄着双拐艰难地行走着。突然，他撂开双拐，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台阶上。 这天，裴要去面见一位市领导，当面推销自己在平利、紫阳两县申办两家石煤综合利用项目，希望政府能尽快予以审批立项。20天前，裴在一次前期调研中不慎失足导致左脚腓骨骨折，但他片刻也不敢歇息，因为他正在经历着命运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裴是紫阳县人，“从小就是个挖煤的”，并曾拥有过一个石煤矿。作为一种日常燃料，当地的石煤开采已有上千年的历史，遍布在大山里的古矿洞就是见证。 我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拥有石煤资源的国家之一，而这些石煤资源主要分布在陕、湘、鄂、川等省份；其中，陕南的石煤发热量在全国最高，伴生金属含量也较高，为优质石煤。据称，陕南石煤预计储量可达20亿吨，目前已查明可供开采的储量为52383万吨；其中，安康市就有41383万吨。 2000年前后，紫阳县的石煤小矿一下多了起来，销路成为问题。为了给石煤寻找出路，县里领导让裴把煤矿卖掉，专门去跑销售。为此，裴创办了紫阳县广润煤炭实业有限公司，利用自己积累的外销渠道，通过铁路外运将石煤作为配烧煤销往湖北等地的热电厂。 2004年，安康市的石煤产量仅为60万吨，每吨售价不足百元。此后，石煤行情逐年看涨，价格大幅上扬。到2010年，每吨石煤的价格已涨至三四百元。此时，安康出产的石煤一大半被来自湖北、四川、重庆等省市的卡车排队运至外省。 虽然石煤市场火爆，但是作为低端的煤种，它不得不面临着一个尴尬的现实：彼时，国内投产的低热值煤发电机组总装机容量为2600万千瓦，每年仅可消耗低热值煤资源一亿多吨，尚有2亿吨未得到合理有效利用，因此，石煤的市场面临着一个看似无法突破的瓶颈。 石煤仅仅只能被用来发电吗？裴广润不这么认为，他想比其他人走得更远。2008年，裴获知石煤是生产五氧化二钒的主要原料，便说服几家热电厂改造锅炉设备，进行发电和提钒试验。为此，裴一度以每吨石煤亏本20－40元的价格出售给电厂作为补偿。 2009年初，裴的公司准备在紫阳上马一个石煤综合利用项目，这一项目包括三个配套项目：5万千瓦发电厂、年产2000吨提钒装置以及年产2万块灰渣砖厂，并向市县政府部门提交了立项申请。 安康市发改委对裴的项目非常重视，当年7月，就将其列为该部门当年包抓的10个产业项目之一。有报道称，当地领导认为，裴的项目完全用循环经济的理念打造，在用石煤发电的同时，提取五氧化二钒，再用尾渣制砖，可形成一个产业链。 按照裴的说法，他的项目在国内属于创新项目，被多家投资商看好。2010年2月，英国凯尔森资本有限公司看中了这一项目，并与裴的公司签订了1.5亿元的投资意向书。 眼看裴的项目奔走在通往成功的路上，岂料，事情突然生变。裴称，2010年3月，紫阳县一领导发短信告诉他，安康市主要领导改变态度，不同意项目立项。裴公司的入园批复和土地预售的手续办理程序亦随之终止。 2011年4月，安康市人民政府与陕西煤业化工集团陕南投资开发有限公司，签订了《安康含钒型石煤综合利用项目投资合作协议》。按照合作协议，陕南公司独资开发安康石煤型钒矿资源综合利用循环经济示范项目。 据称，安康石煤型钒矿资源综合利用循环经济示范项目，是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响应省委、省政府支持陕南循环发展的号召，走资源综合利用、循环发展之路的重大项目。同时，安康市希望和大企业合作，希望把石煤综合利用产业做大做强的意愿得到印证。 但多年奔走的裴却不服气，他认为自己成了牺牲品，称某部门的领导有意把他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拿给他人看，泄露了自己企业的商业机密。 安康市工业和信息化局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则向时代周报记者澄清，裴当初提交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只是一个粗略的方案，是一个向管理部门介绍项目可行性的推介材料，不含具体的工艺设计，因此，不存在什么秘密；再说，化工类有各种技术路线，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公司高成本的设备投资，并非一家私人企业所能比拟的。 实际上，石煤的综合利用与开发在国内已有不同程度的进展，裴所希望的是将其引入到安康。今年6月，安康市有关部门同意为裴的公司创造进入市场的空间，裴亦重新起草了一份与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公司合作建设该项目的合作意向协议。 现在，裴希望在与市领导的面谈中得到支持，得偿所愿。 60亿元大项目的变数 地处陕南汉江流域的安康，是“南水北调”工程的水源地，属于环境特别敏感的区域，石煤综合利用与开发项目建设必须确保“南水北调”沿途输送环境，而且还要解决好环境容量的问题。因此，对于石煤综合项目，除了规模问题，追求环保型发展，实现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的有机统一，也是安康市严格对待准入企业的原因。 一位长期从事煤炭能源研究的专家表示，石煤综合利用项目需组建跨行业复合型企业，而国内目前石煤提钒工艺尚未完全成熟，其技术可谓良莠不齐，若不能妥善解决相关工艺和设备问题，石煤炼钒很容易就成为高污染项目。 “大企业有足够的资金保证，可以选用先进成熟的设备和稳定的工艺，对三废治理有一整套的措施和办法，能做出最令人放心的项目。”安康市发改委一官员说，这是政府决策者考虑和大企业合作的重要因素之一。 安康石煤型钒矿资源综合利用循环经济示范项目，计划总投资34亿元，后又追加至60亿元，一期工程投产后，该项目年耗石煤矿量230万吨，经采用循环流化床炉焙烧，收集飞灰采用湿法提钒工艺技术提钒，余热为城市居民供暖，灰渣制作水泥建材，生产过程实行清洁生产，几乎可以实现废渣、废水、废气的“零排放”。 据称，该项目一期工程预计年产五氧化二钒6000吨，副产硫酸钾1.7万吨，年发电量33亿度。其中的湿法提钒工艺技术，使钒生产成本每吨降至6.59万元的同时，石煤中钒的提取量由0.42%提高到0.94%，仅钒的年产值即可达到5.4亿元。 从安康方面得到的信息是，目前，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已完成了项目初步可研报告，项目计划2013年取得国家能源局的“路条”，2014年开工建设，2015年年底一期工程建成投产。 根据该项目初步可行性研究报告数据，2015年在安康市建成投产的石煤综合利用项目一期工程，年销售收入可达192850万元，年利税可达69797万元。 对此，陕西煤业化工集团有关人员表示，项目前期工作已经做了3年时间，现在初步的工作还没彻底完成，有关的项目试验还在进行，“到底能不能成功，还不敢下定论”。 事实上，起初介入安康石煤综合利用项目时，陕西煤业化工集团颇为积极。有关领导曾赴安康实地考察，并着手取得县区和市级相关部门的支持性意见，寻觅项目建设选址，落实项目建设勘查认证等前期配套工作，不难想象，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彼时对于项目的早日落地建设所倾注的热情与期待。 上述人员坦承，受国内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的影响，电力需求减少，煤炭量价齐跌，这对投资信心多少会有些影响，“但并不是（项目）不建了，而是这么大的投资，面临这样的形势，在考虑适时启动建设的问题时，企业会多一些谨慎的考虑。” “对电力这一块，我比较乐观，但三五年内，钒的市场不会抬头。不过，随着新一轮世界经济的增长，钒的市场肯定会火，但火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太长。”上述人士表示。 一位陕西煤业化工集团高层人士则进一步解释，虽然陕西出台了低热值煤发电“十二五”专项规划，但对石煤的政策，目前虽然是不鼓励开发，也没说不让你开发，因为这只是企业的商业行为，对石煤综合利用项目的效益评估，现在看来有些放大，而项目能否顺利获批，也存在着很大的变数。 安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据报道，按照陕西省方面的区域战略，陕北要实现“跨越发展”，陕南则要求实现“突破发展”。过去，依赖丰富的石油、煤炭等自然资源，陕北保持了令人瞩目的发展速度；而安康当地也乐观认为，以石煤综合利用建立的多元生产实体有望让陕南实现“突破发展”。 有行业人士介绍，国内对石煤的开发利用做得好的地方，一是湖南、湖北，这两个省份石煤开发利用时间起步较早；一是陕南安康、商洛一带，以公益技术见长。 引来投资60亿元的石煤综合利用项目，可将安康的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经济优势，项目建成后能提供上千个就业岗位，可实现年上缴利税2多亿元。对安康而言，下一步可想而知：这个大项目要尽快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 最新信息是，上述项目已被列为安康市“十二五”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拟建的重点项目之一；安康还想下一盘更大的“棋”：争取陕西省发改委将石煤综合利用项目纳入省低热值煤发电“十二五”专项规划。 与此同时，由中国华电集团投资建设的石泉火电站预计在今年9月份开工，当地出产的一部分石煤将作为配烧煤。按循环经济的理念，中国华电集团也在探索延长产业链，希望能打造出发电、提钒的多元生产模式。 如此一来，安康率先规划和发展石煤综合利用产业的战略布局清晰可见。 安康市发改委的一位官员表示，安康率先规划和发展石煤综合利用项目的产业条件优越，今后将遵循“大集团引领，大项目支撑，集群化推进，园区化承载”的发展思路。 有专家说，安康的石煤开采现状是，从事石煤的开采绝大多数是私人，煤矿规模小、布局分散，开发方式落后，矿体多为开采价值不高的“鸡窝煤”，煤层厚度及产出的状态不稳定；而按审批条件，煤矿的设计能力不得低于3万吨。 截至今年4月，安康市核发采矿许可证的石煤矿和石煤型矾矿共有96家，年总产能为383万吨，据了解，安康年产石煤约为250万吨。 而无法纳入煤炭产量统计数据的非法开采活动较活跃。一些当地人采用挖掘机、铲车等大型生产工具开山剥皮盗采石煤；有的合法矿山企业采取分包、承包、代采方式招徕不法生产机构代采石煤。 据当地媒体报道，此前陕南的石煤基本是外运，鄂、川、渝等省市的大卡车排队等待装运石煤，运回本省市用于发电，然后回收钒、钾、钼等伴生金属，获得巨大经济效益。 有专家介绍，由于历史的原因，石煤不属于国家矿种目录里的名目，因此，长期以来，安康市内的石煤地质勘查程度低，所查明的资源量极其有限，缺乏工作量充分的含钒石煤地质资料。 矿冶行业，资源先行。不少人担心，一旦安康市石煤综合利用重点工程所耗矿量剧增，其石煤产能是否能够保障供给？ 对此，安康市已委托陕西煤田地质局一八六队，对平利、镇平、紫阳、岚皋、汉滨“四县一区”的石煤资源开展地质详查，核实资源量，编制石煤综合利用“十二五”规划。 目前，安康市加大投资，对岚皋县、紫阳县几个较大的石煤矿进行技改扩建，将产能扩大10倍；同时，将在岚皋县新建两个年产72万吨和90万吨的大型石煤矿。预计到“十二五”末，安康的石煤型钒矿产能每年将超过500万吨。 有专家对媒体强调：虽然在钒的绝对产量上安康一段时间里不及四川的攀枝花，但安康将来释放的钒产能对于这种国家战略性资源会是极大的补充，将未来的安康比作陕西的“攀枝花”，并不为过。 （责任编辑：李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