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滨回家后，一直在广州某医院疗养。记者孙毅/摄 ■在病床上，赵海滨看起来比原先照片里消瘦了很多，虽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却掩饰不住镜框后面发黑的眼圈。记者孙毅/摄 记者对话赵海滨： “我连一套房都没有” 因为被亿万富翁黄坤意举报“拥有两个身份证和坐拥192套房产”，陆丰市公安局党委原委员、碣石镇镇委原副书记赵海滨坐在了风口浪尖上，在“房氏家族”被高度关注的背景下，其力压一众“房姐”“房叔”被冠以“房爷”的称号。一时间，关于走私保护伞、陆丰政坛不倒翁的传闻铺天盖地。 在一片质疑声中，2013年3月26日晚，赵海滨被陆丰纪委双规带走，同一天被宣布“双开”。双规持续了近两个月，就在几乎所有网友都觉得“房爷”栽了的时候，赵海滨居然平安出来了，而举报人黄坤意则涉嫌参与斗殴被陆丰警方网上通缉，两人的命运竟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反转：被举报者安然归家，而举报者则亡命天涯。 如今，赵海滨坐在广州某医院的病床上，我的面前。他比我在网上找到的照片上的人消瘦很多，如果可以略去之前喧闹的背景，眼前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男人瘦削、沉默，不似传说中那个脾气火爆的公安局领导，虽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却掩饰不住镜框后面发黑的眼圈。 他手里拿着一份记者的采访提纲，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看过去，回答斟字酌句，简明扼要，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相信党相信组织”。可是一听到“陆丰不倒翁”几个字又会控制不住，气愤得直起身子，连说几个“胡扯”。 我们聊了大概两个多钟头，赵海滨的血压和心脏不好，护士不时地进病房，看赵海滨的点滴，给他打针。中途他累了，休息了半个钟头。一阵清风从病房的窗外吹来，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等待着他去回应众多的疑问。抑或他的人生，被“休息”一阵后，要重新找回方向。 谈双规 我知道终有一天会出来 旁白：2013年3月26日，在媒体炮轰下的赵海滨在碣石镇接受纪委调查时，接到了双规通知书，当晚陆丰市新闻办宣布了“房爷”赵海滨被双开的消息。 5月14日，将近两个月后，“房爷”却被宣布结束调查，悄然来到广州的某医院养病。相对于彼时的轰轰烈烈，此时可谓“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陆丰纪委和新闻办没有发布任何消息。 记者：你还记得双规时的情形吗？ 赵海滨：记得，纪委向我宣布双规的那天，我说了一句话：“我是冤枉的。”我是在签双规决定书的时候说的，我服从组织，同意签字。但我对他们说我是冤枉的，就是这么简单。 记者：那解除双规的情形吗？ 赵海滨：5月14日晚上八点左右，当时我在汕尾海丰检察院的双规点，正在看电视。陆丰纪委书记林家和进来向我宣布的。他说，双规结束，你的问题彻底查清。记者：宣布完之后呢？赵海滨：我收拾了两套衣服。纪委的同志把我送回家。 记者：回去的路上花了多长时间？心情是怎样的？ 赵海滨：花了半个小时，心情很平静。 记者：不激动吗？ 赵海滨：(非常肯定)不激动。我相信组织嘛。我在里面的时候就知道终于有一天会出来的。我也相信自己，就没有担心过会查不清楚。 记者：在纪委的时候您一定知道，房爷的事情全国都在讨论，心里有什么想法？ 赵海滨：我知道，我当时就觉得给组织上添了麻烦，给社会增加了负面影响，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一贯服从组织，我相信组织，组织总会有一天给我做结论的，我就这个想法。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纪委调查的？整个过程是怎样的？ 赵海滨：被举报后，开始是我在碣石接受调查，纪委隔几天就把我叫去问一次问话。2月6日，纪委就叫我住在原单位接受调查，还被免职了。 记者：你在那段时间主要做些什么？ 赵海滨：主要是配合调查，给纪委提供调查的线索，其他时间就是学习，看报纸。 记者：你住在单位的哪里？敏感时期见到同事，会不会感觉有些异样…… 赵海滨：当时一个人住在办公室里。那时同事们对我很好，都说我会没事，经常鼓励我。 记者：在里面的时候你害怕吗？作为公安局的领导，突然成为了被调查对象…… 赵海滨：我相信我们的党是正确的，只要自己有坚定的信念，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在公安队伍干了几十年，坚信法律是公正的，我一直配合调查。 谈公司 办公司弟弟出了大部分钱 旁白：根据陆丰市纪委的调查结论，赵海滨因存在拥有两个身份证、私自开公司、多次出入港澳逃避组织部门监管和非法处置已查封财产四项违纪问题，被开除党籍和公职。 但是舆论关注的“坐拥192套房产”问题，纪委调查称，被举报的192套房子并非赵海滨个人所有，而是赵海滨部分投资的公司——惠州市金宝建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宝公司)与陆兴劳动服务公司(以下简称陆兴公司)企业合作开发，其中一栋楼早已用于抵债给其他公司，剩下的两栋共128套房归属也一直存在争议。 记者：说说你下海办金宝公司的事情吧？ 赵海滨： 1991年，公安局说可以下海去经营，保留公职。我觉得大家都在做生意，就响应党的号召开了公司，任职了公安局的一个保安公司的副经理。1993年，我自己也去开了个公司，叫金宝建材有限公司。 记者：怎么想到要开这个公司？赵海滨：我认为在惠州经营钢材较为合适，就找了我弟弟拿了50万元注册资金，我作为法定代表人负责公司管理。如有盈利，兄弟俩利润平分。 记者：你当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赵海滨：全面工作吧，当时为了建金龙花园，要把一座山都平掉。1996年后我就回到公安局，公司的业务也没再管了，但因为公司和陆兴公司争议金龙花园的分割，官司打了十几年，法定代表人就名字就一直没变更。 记者：金龙花园的项目是如何投建的？ 赵海滨：1994年，我们和陆兴劳动服务公司在惠州西湖鄂湖路开发投建合作开发的，占地有两千多平方米，一共三栋楼。因为缺乏后续资金，后来烂尾了。当时金宝公司出资2423.64万元，陆兴公司出资1737.3万元。 记者：这两千多万元里，你和弟弟分别出资了多少？ 赵海滨：我出了610万元，弟弟出了1800万元。 记者：资金来源呢？ 赵海滨：是几个亲戚朋友支持的，这些证据已经提供给了纪委，纪委已经查实过了。 记者：那金龙花园里有多少套房子是属于金宝的？ 赵海滨：2000年，我们与陆兴公司协商结算和分割资产，1号楼抵债给其他公司。剩下的两栋楼一共128套，陆兴想要3号楼，我们觉得金宝的投资占了大半，不应该这么分，官司一直在陆丰法院打。 记者：撇开这192套房子，你自己有几套房？ 赵海滨：纪委查我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套都没有。 记者：那你和老婆孩子住的房子呢？ 赵海滨： 那是我父亲给我小孩的，登记在小孩的名下。在深圳的房子，是我老婆买的，是老婆的名字。 谈两个身份证 办身份证是领导同意的 记者：那第二个身份证就是在办公司那段时间办的吗？赵海滨：是的。 记者：能说说办第二个身份证的经过吗？ 赵海滨：这个我觉得冤，冤在哪里呢？冤在把过去的事情拿到现在来说。你说我17年前就回来了，你把我17年前的事情扯到现在，那肯定不行。好多东西我都说不清楚了，所以说，相信组织吧(叹了一口气)。 记者：身份证在珠海办的，具体是怎么办的？ 赵海滨：当时我想去特区做生意，陆丰公安局和珠海公安局有一个公司，叫珠丰公司。具体是这个公司办理的。 (接着说)现在我们陆丰规定，有两个身份证的人，就强制去注销一个而已，没有其他处理的。就因为两个身份证，你能把我开除吗？其他人连个行政处理都不用啊。 记者：调查结论里提到你多次往返港澳，逃避监督的问题？ 赵海滨：那都是去港澳执行上级给我的工作任务。我在那边没做过犯法的事情。 记者：有没有为自己做生意跑过去？ 赵海滨：没有，有时过去拉拉关系，这个很难界定。 谈工作 “当年我是考进公安的” 旁白：民间对赵海滨加入公职队伍的原因猜测颇多，网传赵海滨屡受处分，但屡受提拔，是陆丰政坛的不倒翁。 记者：公众对你的个人背景有着种种猜测，能详细介绍一下你的升迁过程吗？ 赵海滨：1976年我15岁下乡，在国营碣石溪林场当了两年拖拉机手。后来在红岭林场开解放牌汽车，当时是一辆全新的解放牌汽车，整个林场就这一辆。 1981年我进入陆丰县公安局林业分局。当时是惠州人事处统一招考的，在那里主要负责治安。1987年调回陆丰公安局东海分局，做治安股副股长。1998年，调去碣石镇做公安分局教导员，挂职碣石镇党委副书记。 记者：一个公安分局教导员为什么会挂职党委副书记？ 赵海滨：这个任职有一个特殊原因，当时碣石有个摩托车组配走私市场，总理亲令要取缔它。省委就派了领导到了这边开会，讨论要派多少武警。当时我当教导员，我提出由碣石镇党委和公安来想办法，把这个市场取缔。为了配合整顿这个市场，才给我挂了个副书记，可以整合党政资源。这个市场最后是不费一枪一弹取缔的，受到了中央表扬。2001年，我回到陆丰市公安局任党委副书记，兼交警大队长。 记者：为什么把你调回来？ 赵海滨：因为当时出现一个海上走私旧电器的情况，我负责管走私的，要负领导责任，受了处分。碣石镇的一把手书记是警告处分，我是严重警告处分。 记者：坊间一直盛传你有一位亲属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你的升迁和他有关系？ 赵海滨：(激动)他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跟你讲，我1981年就进了公安局，1983年做副股长，1987年调进陆丰公安局东海分局。他是1988年部队转业才进陆丰公安局任局长。他来公安局我已经当了八年警察。 记者：他在部队是什么身份转业到地方的？ 赵海滨：我都不知道，我从来不怎么跟他联系的。1991年我又下海了，1996年回到公安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陆丰公安局，上调去汕尾做副局长了。 我已经向纪委作了党性保证，纪委已经认真查！查！查！结论也是没有。 谈“三起三落” “只被处分过一次，从正科降到副科” 记者：你在2001年回到陆丰公安局主要负责哪方面工作？ 赵海滨：在公安局任党委副书记，兼交警大队长，到了2006年做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 记者：网上传你的职场生涯是三起三落，你觉得你的职业升迁之路曲折吗？ 记者：(激动，坐直身子)这个是最大的冤枉啊。 我确实是被处分过一次，我在碣石镇做党委副书记时是正科，受到处分后，降为副科。在陆丰公安局做党委副书记的时候是副科，后来一直是副科。就连做陆丰公安局副局长的时候也还是副科。哪有什么屡屡处理，屡屡提升这回事？ 记者：那你是什么时候没做公安局副局长了？赵海滨：2009年7月13日，我去碣石挂职副书记。为什么去碣石挂职副书记呢？那个时候，有八个人向市委要求去碣石当书记。八个人的投票，我是第一高票，最后去不了，就去挂职副书记。去那边的原因主要是核电站在那边开工，要我去维稳，分管治安。就算去挂职碣石副书记，也是副科。 记者：道理上去挂职碣石副书记不是应该提升一级的吗？ 赵海滨：没有，因为碣石镇已经降为正科级单位了，以前是副处级单位。 记者：还有一些关于你生活上的传言，比如你有二奶和多个子女的？ 赵海滨：我已经向纪委作了党性保证，纪委已经认真查！查！查！结论也是没有。 不会关注房叔的新闻 记者：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赵海滨：我从纪委回来的第二天就到广州看病了。主要问题是高血压和心肌炎。 记者：每天在医院是怎么安排时间的？ 赵海滨：在这里住院、拿药、输液、锻炼。锻炼主要是慢走，在楼下，一般是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目的是锻炼心脏。治疗高血压是每天三餐要吃降血压的药。打针主要是降血压、护心脏和扩展血管的。吃完晚饭，我就在病房里看电视。 记者：现在你看电视，有没有特别关心哪方面的内容？ 赵海滨：随便看看，会关注新闻。记者：电视里前两天还有“房叔”的消息，你会去关注吗？ 赵海滨：不会。因为我不存在所谓的“房爷”的事情。我从2月4日开始被调查，我就和组织说，我没有一套房子。 记者：你在公安系统已经工作了三十多年，一定有你很多的心血和付出。现在悠闲的生活和原来在公安局忙碌的生活相比，会不会有些不习惯？ 赵海滨：说句心里话，在公安机关工作了几十年，对工作是有热情的。但我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治疗，把身体治疗好。我也相信，组织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我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治疗，把身体治疗好。我也相信，组织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 
